胡安国认为冯道既然同意托孤石重睿,结果一转脸又立了石重贵,冯道此举有违臣节。而胡安国先生一定不会指责他们的太祖赵匡胤是如何跪在柴荣面前痛哭流涕死保幼主,柴荣死后立刻翻脸,甚至要杀掉柴荣幼子的。
其实冯道并没有明确答应石敬瑭托孤,只不过是含糊应对,而赵匡胤是亲受托孤之重的,不然柴荣能让赵匡胤主掌兵权?赵匡胤要杀旧主幼子全成了圣德巍巍,冯道舍石家幼子而立石家长君倒成了大逆不道,一碗水端不平,何能服众。
而对石重贵的态度,冯道几乎是把这位正值壮年的国君当成李从珂第二了。事实上,石重贵对冯道也几乎是李从珂态度的翻版。虽然冯道于他有拥立之功,但石重贵很不喜欢这个糟老头子,他最信任的是景延广。
石重贵对冯道不冷不热,立刻激起朝中那些对冯道羡慕嫉妒恨的官员们的强烈共鸣,他们强烈要求石重贵恢复枢密院建置,实际上就是为了分冯道之权。冯道当然明白,石重贵骄傲自负,估计也难逃李从珂的下场,冯道自然不想陪他胡闹。冯道非常知趣地上表,请求恢复枢密使,理由是“臣老矣,厌其事繁”。
大家面上都好看。
看准了石重贵将来必蹈李从珂覆辙,冯道开始抽身撤退。石重贵决定向契丹称孙不称臣,引发了朝野的极大争议,主战派和主和派在朝堂上唾沫横飞,互相问候老祖宗。冯道却一言不发,你们聊你们的,我眼花耳聋,听不清你们在说什么。
……
“依违两可,无所操决”,冯道就等着暴怒的石重贵把自己赶出朝廷了。不知道是谁在石重贵面前说了冯道的坏话,说冯道只能做太平宰相,不能做乱世宣力之臣。石重贵早就想搬掉冯道这块臭石头,很快就下诏,让冯道出任同州节度使。
时过九年,冯道再一次来到同州“避难”,实则是黄鹤楼上看翻船,你们玩你们的。
……
石重贵面缚出降,耶律德光入汴,而冯道此时已在威胜军节度使的任上,威胜军治邓州(河南邓州市)。开运三年(946年),百忙之中的石重贵没有忘记老冯道,把冯道从同州调到了邓州,然后又投入与耶律德光的祖孙决战中。
冯道在同州保持沉默,在邓州依然保持着近乎可怕的沉默,至少在史料中没有找到冯道在邓州活动的一字记载。
大象无形,这才是冯道。
道德家一直在攻击冯道为人臣不忠,晋朝有难,冯道不置一词。而在耶律德光借助杜重威、张彦泽等小丑的力量灭掉石重贵、入主中原后,冯道突然不请自来,主动北上汴梁,求见大契丹皇帝,并对耶律德光三跪九叩。冯道此举,更坚定了道德家对冯道的批判。胡三省将冯道骂得一文不值,“(冯道)历唐、晋,位极臣,国亡不能死,视其如路人,何足重哉”。胡三省认为冯道应该在晋国亡后自杀,但胡三省是不会要求张昭、符彦卿等人在周亡后自杀殉周的。
冯道北上见耶律德光,并不是胡三省所谓的求官发财,而是为了救人。救什么?普天下的蝼蚁百姓!
契丹人入主中原,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仅举一例,《资治通鉴》第二百八十四卷记载,(因为杜重威不作为,契丹人)“无所忌惮,属城多为所屠。千里之间,暴骨如莽,村落殆尽”。